近日,得到友人惠赠:两部新书、一条寄语、一封素笺。书是友人用心血熬成的,自是贵重无比。寄语写在宣纸上,文学无疆既是他的文学追求,也是他对我的勉励,黑色的汉字带着他的体温,红色的印章透着心的热度。尤其是素笺,带给我的不仅有惊喜有感动,还有清凉。问候、祝福,我的名字他的名字用小楷写在宣纸上,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我们的手越了三千多里的路程紧握在一起,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
见字如晤!见到书者亲手写的字,就像见到了本人一样亲切。手书,是带着书写者气质、个性,甚至血性的礼物。在这个追求速度忽略心灵的时代,一个人坚持亲笔给友人写信,肯定是怀了十二分的亲切与审慎。一个人在互联网时代还保持着用手写信的习惯,证明他的内心还在坚守自我不被规训不被改变的底线。
捧读友人的短信数遍之后,我开始检点自己。已经很久了,我没有收到过用笔书写的信,也没有用笔给别人写过信。大凡需要说的事情,要么电话,要么QQ,直截了当。不便于当面说,或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也得写信,但发的都是电子邮件。每每读到那些规范的印刷体,从不会产生见字如晤的感觉。统一排版的文字固然也能表情达意,但总有隔膜感。
友人的亲笔信仿佛一把钥匙,为我打开了一扇门。一些久违的面孔与声音隔了遥远的时空再度亲切起来。
二十多年前,我就读于地区师范学校。那时,与家人、友人、同学之间联系的纽带就是通信。信是一笔一画写成的。心情好,笔下就流利,字迹龙飞凤舞甚至张牙舞爪。心情差,笔下就滞涩,字迹就不连贯。笔迹不可模仿不可复制,亲笔信很难掩饰书写者内心的真实感受。笔迹还能透射人的健康状况,身体健壮者,书写大多笔力重,如刀刻。身体多病中气不足者,字迹大多歪歪扭扭大小不一。不仅是笔迹,书写的格式与书面的布局也能反应出很多信息。心情开朗,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书写时往往向右抬起,一张纸写到最后时左边用完了,右边还有大片空白。心情抑郁,灰心失望的人,书写时往往向右落下。
收到一封亲笔信的感觉与收到一封电子邮件的感觉大不一样。读书、教书的最初几年,我一年能收到近百封信,自然也写了近百封信。家人、友人不在身边时,就一封接一封地读他的信,读到捧腹大笑,读到泪流满面,读到会心微笑读着信,就像与他面对面亲切交谈一样,他的音容笑貌甚至他的心都是透明的。有些信读了又读,一直读到信封破烂,纸质发毛还不忍心扔掉。有些信总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读,一遍又一遍那时相信,这些信直到地老天荒也要读也要保留,一直读着,伴我走过艰难岁月,被我带进坟墓,与我一同化为泥土。这样的情景持续到电子时代到来,心也渐渐坚硬如石头。
友人这封素笺不长,却像一股清流,化开了淤积在我-口的泥沙。回归自然,还原本色,简单生活!
这样想着,一位老大姐的面庞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去年秋天,我去北京参加一个活动,与天津作家李秀云大姐同居一屋。论年龄,李大姐比我母亲还长三岁,但她对生活的热情使她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同意我喊她大姐。天津离北京近,李大姐常常到北京聆听各类人文学术讲座,那份求知若渴的热望感染了周围很多人。同住的日子里,我们谈读书谈人生。遇到李大姐没有读过的书,她会用心记下来,说是回去一定要买来读。分别前夕,我们相互留了地址。李大姐让我回去后一定写信给她,我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她求助,读书心得也可以与她交流。我当时答应着,回来后一繁忙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前几日,突然收到李大姐的散文集和一则亲笔短信,热流一下子传遍我的全身。
见字如晤!我应该振作精神给李大姐回一封亲笔信,写下每一粒带着自己体温、气质与血性的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