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情思。
火车奔驰,窗外郁郁葱葱:高粱、玉米、大豆、水稻远山苍翠,晨曦斜照,高高低低抹上片片微红。人,显得很小,但朱红的背心和白头巾特别醒目。一切都刚刚苏醒,开始活跃。
偶尔抬头,天色空蒙,淡淡的浅蓝色,其间隐现着苍白的月亮。她不圆,欠丰满之美,又无撩人愁绪的如钩娟态,无光无色,太平淡了,于是悄悄消逝于世间的背景里。她有过骄傲的时光,人们围绕着她团聚、恋爱、歌唱。她柔和的光抚慰了《聊斋》里的女郎、忧郁的嫦娥、酒醉的李白。那时候,一切烦琐的细节、无聊的真实、狰狞的面貌和--诈的心肠通通被投进了黑暗的深渊,只让无邪之美显现。人们苦于炎热,月下清凉如水;人们厌恶刺眼的杂色,月色朦胧启示了和谐之美;逼真往往伴随着可怕,月光赋予了人间透明的幕纱。月圆月缺,圆圆缺缺之间蕴含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古希腊人尊日神阿波罗为文艺之神,他们弄错了,怎能看不见月亮呢?大概晚上睡得太早了。
火车轰隆轰隆,跨过钢铁大桥,越过黄土高原。是正午时分,极目不见阴影,遍野热气腾腾,万里晴空,一色蔚蓝,消失了那苍白的月。她凄凉地隐去了,完全被人遗忘了。但她知道,其实太阳已开始西斜,晚霞之后,就是她的世界了,人们又将陶醉在她的怀抱里。月亮与太阳各有自己的半个世界,似无可争,但偏有醒与梦之争。庄周梦蝴蝶,蝴蝶梦庄周,谁说日光下是醒,月光下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