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看到那件大红礼服时,父亲、母亲和我正在刚刚落下的雪中步行,准备去安大略市汉斯维尔镇缅因街上的哈勃五金店。在经过伊顿百货公司的窗外时,我们像往常一样驻足观望,做着自己的白日梦。
装饰华丽的展示橱窗厅摆放着前所未见的、最好的玩具。我立刻就喜欢上了一个大型的绿色四轮马车玩具。而玩具娃娃太可爱了,我都舍不得拿来玩。它们都安稳地陈列在那件令人惊艳的大红色荷叶边裙的下面。
母亲的眼睛盯着那一大块闪烁着红色微光的缎子,缎子上点缀着闪亮的黑天鹅绒材质的星形装饰,星形的中心部分缝有亮片。我的天,她用着迷的语调说,看看这件礼服,真不得了!然后,母亲完全一反常态地在打滑的人行道上跳着华尔兹舞步转了个圈。据我所记得的,每个冬季她穿的都是一件厚重的、带有木质纽扣的灰色羊毛大衣,结果母亲失去了平衡,向地上跌去。父亲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母亲的脸颊比往常更红了,父亲笑话她,为母亲拍掉大衣上的雪,母亲嗔怪地打父亲,嘿,别笑了!她命令般地推开父亲的手臂,这件摆在伊顿百货橱窗里的衣服真是太傻了!究竟谁会买件这么惹人注目的衣服?
圣诞节快到了,我们很快就忘记了那件红色礼服。母亲的个性是,她不想得到或不想花钱去买那些并不实用的东西。她总是说:这个东西不实用。
但与母亲不同,父亲喜欢在预算允许的情况下奢侈一下。当然,他偶尔的挥霍也会惹来母亲的责骂,但是每次父亲的钱都是用在最善意的意图上的。
就像那次父亲买回家的那个电灶。我们原来住在牛舌湖畔的马斯科卡农舍,母亲常年使用的是一个木材火炉。在夏天里,由于厨房太热,连家蝇都不愿飞进去。但母亲还是在里面烤猪肉和芜菁。
一天,父亲给母亲带来一个惊喜,一个高档的新电炉。母亲拒绝使用,这是肯定的事,她说木材火炉还不错,电炉太贵了,而且太耗电。尽管母亲说她不喜欢新炉子,父亲和我都知道她非常喜爱那个新炉子。
旧农场还需要很多现代化东西,像室内的抽水马桶和干衣机,但母亲坚持称要等到我们家能够买得起再说。
我总是看到母亲在不停地做家务用手洗衣物,照料猪群或者打理我们庞大的花园所以她总是穿着打补丁的、印花棉布居家便装,并且系上一条围裙保持前襟干净。她确实有一或两件特别的礼服留着星期天去教堂穿。尽管有那么多事要做,她还是抽出时间制作自己的衣服。尽管衣服不怎么华丽,但穿起来还不错。
那个圣诞节,我在一家五角到一元店为父亲买了一把鱼饵,分别装在好几个火柴盒里,让父亲可以多拆几个礼物。为母亲选礼物就更困难了。
父亲和我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母亲仔细想了想,然后以适当的方式含蓄地告诉我们说,她要一些擦拭杯盘用的抹布、洗脸毛巾或一个新的洗碟盆。
那是新年以前的最后一次,我们去了一趟镇上,当车开到缅因街上时,母亲突然惊奇地叫道:快看那个!她兴奋地指向父亲刚刚开车经过的伊顿百货。
那件深红色礼服不在了,她不相信地说道,真的不在了。
噢不是吧!父亲轻声笑着,我的天,还真是不在了!
谁会这么傻,买一件这么炫耀的礼服?母亲摇着头问道。我和父亲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冲我眨了眨蓝色的眼睛,还用肘轻轻碰了我一下。车沿着街道继续向前开去,母亲伸着脖子从车后窗再次向商店望了一眼。不在了她低语道。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渴望的伤感。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圣诞节的早晨,我看着母亲用手剥去一个大盒子上的薄纸,盒盖上写着伊顿百货最好的搪瓷洗碟盆。
噢,弗兰克,她称赞道,这正是我想要的!父亲坐在摇椅上,咧嘴大笑。
我又不是傻子,我应该送给你这个世间少有的老婆真正想要的圣诞礼物,他笑道,继续,打开看看,看盆子有没有缺口。父亲对我使了个眼色,真的很古怪,我心中对父亲的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母亲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大的白色搪瓷洗碟盆盆中容纳不下的深红色缎子拖坠到母亲的腿上。母亲用她颤抖的手触摸着那件用第一流面料制作的大红色礼服。
噢,我的天!母亲叫出声来,眼中噙满了泪水,噢,弗兰克她的脸像小房间角落里圣诞树上闪耀的星星一样明亮。
噢,你就别操心了!父亲说道。让我们看看是否合身,他笑道,帮母亲将这件品质一流的礼服套在她的肩上。闪闪发光的红缎子包裹着她,恰到好处地将里面那件打着补丁、褪色的印花便装遮住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我为父母身上闪耀的、以前没有发觉的光辉而着迷。他们在房间内跳起了华尔兹,那件大红色礼服在我的心底旋动,展示着它的魔法。
你看起来真漂亮。父亲轻声对母亲说她确实看起来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