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9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妈妈一起去新加坡果园路的购物中心,我们走进了一个小长廊,在一间屋子的玻璃窗后面坐着两个人,听妈妈说他们是卖邮票的。我给了他们几枚硬币,他们微笑着把几张邮票递到我手里,我和妈妈把邮票贴在了信封上,然后就把信投进了信箱,我眼瞅着这封信投了进去,才放心离开。
对于妈妈来说,写信只是日常事务之一,比如给住在马尼拉的亲戚或是美--国的婶婶写一张问候卡,可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对这样的信件心怀眷恋。
看到楼门口的邮箱里躺着几封信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每次当我在下午出去练骑自行车之前,都要先检查一下邮箱里有没有信,是我自告奋勇向爸爸妈妈要求这个任务的:我去!我去!
那时我的小手可以直接伸进投信孔,不用钥匙。在拿信之前我会先往邮箱里瞅瞅,啊,在一堆广告单、账单里有两封信!一封来自马尼拉,另一封来自美--国!接着,我就会拿着信跑回家递给妈妈,如果信是寄给我的,我就会在邮箱旁站着打开它读完。
我们家在1996年搬回了菲律宾老家,那时我不用去邮局了,因为人们开始使用电子邮件,人们见面谈论最多的就是他们的电子邮箱,还有就是网友给他们发了什么样的E-mail。当人们可以方便地用网络发邮件时,为什么还要用落伍的信件呢?但是,只在网上收到一封电子邮件给人的感觉是冷的。科技给了我们一些东西,也夺去了我们的一些东西。
后来,我所在的公司搬到了中-国上海,我在中-国又感受到了邮局带给人的亲切感。
两年前的一天,我和5个朋友到广西龙胜龙脊山的山顶一起庆祝我的生日。当我们早晨在旅馆里醒来时,山顶上正是一片壮丽的景色。出去观赏完日出后,我们开始往回走,半路上,一家便利店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店里卖些面条、咖啡什么的,还有一个中-国邮政的标志。
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女店主,在这里是不是真的能往外寄信,她愉快地回答:对!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因为我们此时正在山的最高处。我在店里挑选了一张明信片,让朋友写上生日祝福寄给我。
当然,我们得买张邮票。朋友写好了地址和几句祝福的话语,我就把这张贺卡递给了店主,然后静待佳音。
三个星期后,有一天我在上海的家里打开邮箱时,终于看到了这张贺卡,我高兴地跳了起来。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这张贺卡勾起了我对邮局的回忆和它带给我的喜悦,一种正在失去的东西又恢复了生机,而且不会像电子邮件那样不时就有发送失败的提示,还有在投出一封信时,那种期待回信的兴奋。
我有好些年没去过邮局了,现在我也只是给朋友们寄一些明信片,写在上面的话语不多,却有着和一封信一样的意义。每当在邮局里买邮票时,一想到一张小小明信片就能给远方的一个人带去快乐,我就会很开心。
有时候,一件东西在失去之前,我们不知道它的宝贵。也许有一天,我们再也收不到一封手写的信件,再也买不到明信片和邮票,那时会是多么遗憾。
但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不会失去,我自己现在就经常给别人寄明信片,为了让它保持下去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我现在和4个朋友互寄明信片,我经常拿着一张明信片跟朋友谈条件:只要你给我寄一张明信片,我就也给你寄一张!
我在上海的公寓门口有个邮箱,金属的表皮上印着我的房间号码。这个邮箱和我小时候在新加坡时家里用的那个邮箱样子很像,不过我的手再也不能直接伸进去拿出信件了,但是每次收到一封信时,我还会像9岁时那样,忙不迭地打开信封去看里面的信。这种怀旧的情结真是挥之不去,现在我依然期待着打开邮箱时,在一大堆广告单和账单里发现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哪怕是一张小小的明信片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