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傅聪的人很多,很少有人知道傅雷的二儿子傅敏,《傅雷家书》中的谆谆教诲,似乎都只留给了傅聪。傅敏像强光下的幽灵,平凡安静,但《傅雷家书》正是由于傅敏的编撰,得以传世。
初中的傅敏曾为自己抗争过,他要像哥哥一样,报考音乐附中,被傅雷拒绝了,理由是家里只能培养一个音乐家。纵然小小年纪的傅敏以自己惊人的乐感打动过傅雷的老友,那位小提琴家曾建议傅雷将有音乐天赋的傅敏培养起来。
傅雷却大手一挥,近乎打发地让傅敏去教书。
傅雷全部的爱和关注倾注在傅聪身上,傅敏连追逐所爱的资格都没有,一生就这样被近乎潦草地安排了。多年后傅聪在自传里提到,他回国无意中跟弟弟比手,发现自己的手其实并不适合弹琴,他的手非常硬,但弟弟的手能够张得很开,非常柔软,这些都是优秀演奏者的必备条件。
同样的环境,哥哥如此耀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傅敏除了被迫放弃的音乐梦,一无所有,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我无从想象。
直到我看见傅敏自己说,如今,我是有20多年教龄的中学教师了。我深深地爱上了自己的职业。叶永烈为傅敏写的文章里说,学生是一团火。一接触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学生,傅敏心中的冰块立即融化了。傅敏勤勤恳恳,不温不火,数十年如一日钻研教育,很快在教育界小有名气。他深深爱上教育,并且为之奉献一生。
傅敏的后半生默默无闻,却充满坎坷与苦难。他的父母双双上吊自SHA,由于特殊的家庭背景,年轻的恋人弃他而去,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在腥风血雨的年代,被打得伤痕累累投入监狱,他曾经自SHA过两次,未遂,于是便平静地接受剩下来的命运。
傅敏名誉恢复后,哥哥傅聪作为著名钢琴家载誉而归,他则以特级英语教师的名誉退休,在家养老。在哥哥的音乐会一隅,观众席上的这名普通老人,面容平静宁和。
独自等待,默默承受,也许还不是应对严苛命运的最好武器。最好的抵抗其实是,得不到你所爱的,就爱你所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