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丰都城有个生意客叫李鑫,有一天,他下乡去做生意,回来的时候,赶到半路天就黑了。他想:就是赶到县城,城门也关了,干脆就近找个地方宿一晚,明早再赶回去。
不远处有个窑罐厂,有两兄弟正在赶夜活,老大叫毛大,弟弟叫毛二。
生意客摸黑赶去,向两兄弟客气地作了一个揖,说:“两位大哥,能不能借个宿?”
毛大问:“客人是做什么的,怎么摸夜路?”
李鑫说:“我是卖百货的,收场晚了,赶不回城。”
毛二说:“我们这里不是旅店,也没床铺,怎么借宿呢?”
李鑫说:“没宿处不打紧,我就帮你们做一夜窑罐,只求行个方便。”
兄弟二人见有利可图,就满口应承下来。
李鑫放下行李,就帮他们做起窑罐来。二更天的时候,三个人一边吃酒,一边吹牛皮。
毛大说:“你这个生意有没有搞头?”
生意客说:“勉强糊口吧。”
毛二说:“你说你是卖百货的,把货拿来我们见识见识,要不要得?”
生意客推辞不过,只好把货打开,取出了绸缎让毛大、毛二兄弟看。毛大毛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东西,花布花线、金银首饰,花花绿绿,眼睛老盯不过来。毛大毛二先是看花了眼,然后就起了歹心。两兄弟趁生意客收拾东西,借口说要小便溜了出来。在茅厕里商量了谋财害命的办法。
两兄弟回转屋来,毛大又取出一罐好酒,毛二又炒了两样好菜劝起酒来。其实,他们暗中做了手脚。
李鑫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不少,对于那些拦路打劫谋财害命的勾当听过不少,但算他福大命大,自己还没有碰到过。起初,他有些警惕,只是小口小口喝酒,但经不住两兄弟鬼哄,渐渐喝多了,酒性大发,和两兄弟划起拳来。两兄弟在菜中做了手脚,又经酒这么一激,不一会生意客就醉晕过去了。
生意客李鑫瘫倒在地上,毛大毛二怕他立刻就醒转过来,连忙用麻线把他勒死了。李鑫被弄死后,两兄弟反倒不知如何办才好。拖出去甩了吗,怕被别人发现;沉到水塘里吗,又怕浮了起来。还是老大心最歹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生意客剁成肉酱和进泥里做成窑罐。
毛大毛二谋了生意客的钱财,就不想再做窑罐了。
一天,毛大对毛二说:“兄弟,这踩泥巴的活路又苦又累,我俩不如去做生意好赚大钱!”
毛二说:“我俩笨手笨脚的,乡巴佬做得成啥生意?”
毛大说;“我看不如到城里开个酒馆,守着柜台,又赚钱又清闲。”
两兄弟就这样商量妥当,烧完了最后一窑窑罐后,运进城去,在城隍庙对门开了个酒店。
城隍老爷爱喝酒,每晚都要到城内酒馆去喝二两。这天,他又从台上跳下来,赶出庙门一看,发现对门新开了一家酒馆。人进人出热闹得很。城隍心想,我何不也去凑个热闹。
城隍一脚跨进酒馆,见铺子里还摆了些窑罐,心想:不如买它一个做酒葫芦,随时用也好方便,省得天天出门。
毛大毛二见来了买主,就请城隍自己挑。城隍二爷左挑右看,只有一只缸子颜色深一些,他喜欢这只,就买了。他想:喝了酒,带回去洗了,明晚再来灌酒。
回到庙里,打来一盆水倒了一半在罐子里,那罐子怪,被冷水一激,竟说起话来:“我死得好惨哪!”
这可把城隍二爷搞糊涂了,问道:“是哪个在说话?”又没人答应。城隍二爷拖起窑罐就开洗,一边摇一边洗。
这时,城隍又听见叫声:“我死得好惨哪!”城隍心想,莫不是今晚对门的酒好,我醉了不成?这时,窑罐又叫起来:“城隍二爷,我死得好惨哪!”这回城隍听清楚了,说:“你个窑罐,什么死呀活的。”窑罐说:“我原叫李鑫,被人害死做了窑罐。”窑罐把毛大毛二如何害他的经过哭诉了一遍。城隍听完,十分气愤。停了一下,认为不妥,要是中了妖怪的计,诬害了好人可不妥当。不如去查明情况再说。
第二天城隍装成百姓去毛大住的地方察访,与窑罐说的大致不差,就决计要收拾毛大毛二。他拿出一颗珠子丢在罐子里,又用一根红绸系上背在背上。
从此,毛大毛二天天见一个白胡子老汉,身穿长褂,背着个酒葫芦来店里喝酒,天天只打八个钱的酒,站在柜台一口气喝完就走。这样过了半年,毛大毛二的生意天天赔本,结帐时,抽屉里都有一堆钱纸灰灰,两兄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天,白胡子老汉又来喝酒,喝完解下葫芦要毛二打酒。毛二问:“打多少?”白胡子老汉将了持胡子说:“装满。”
毛二拿过酒葫芦漫不经心地打起酒来。打了半天,百斤一罐的酒缸都蚀了一半,那葫芦才装了小半罐。毛大一见,心中犯猜疑,他走过去对白胡子老汉说:“打酒先付钱。”
白胡子老汉笑了笑说:“给你十两银子如何?”毛大拿这银子掂了一下份量,感到轻飘飘的,心想,就是这个该死的老头害得我天天蚀财,毛大脑壳一转举起银子叫起来:“各位,你们都来看,这个老头用假银子骗人哪!”酒客们围过来,个个掂了掂银子的份量,都觉得很重,都说:“这可是真家伙哟!”白胡子老头笑了笑说:“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毛大,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毛大心想收拾老头,却反被弄得下不了台。白胡子老汉又笑了笑说:“我用十两银子灌一壶酒,这价可给得不低呀!毛大,少说废话,快给我灌酒,老汉还有急事要办。”
毛大无奈,只好在众人嘲筹下灌起酒来。铺子里那缸酒灌完,葫芦还不到一半。毛二只好叫伙计抬来库房的酒,库房的酒灌完还不满,最后把供家神的酒取来倒进葫芦,才勉强装满。
白胡子老头从怀中又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柜台上,扬起颈子喝了几口酒,这才车转身走了。
毛大给毛二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跟在了老头后头。他在赶夜市的人群中,看见白胡子老汉在城隍庙门前一晃就不见了。毛大也跟进庙来。这时天已黑尽,庙里除了菩萨,哪里有个人影。毛大找遍音晃角角,都没有个白胡子老汉,一尊尊凶神恶煞的菩萨立在他面前。
他正吓得心惊胆颤,庙里飘出一股酒香,他循着酒味找去,只见白城隍满身酒气扑鼻,这一看,他明白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那白胡子老汉原来是城隍二爷。毛大不死心,找来钉子把城隍的木雕塑像的脚钉在神台上,心想,钉住你,看你还能不能跑!做完这些,毛大才赶回家来,这时那银子早就不见了,只有一堆钱纸灰。从此以后,毛一大毛一二的酒馆关了门,无钱再做买卖,只好流落街头当了叫化子。不久,两兄弟一起暴死在街头。他们的额上都印着“谋财害命,如此下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