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醒,陈俊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赶紧给顶头上司蔡经理打了电话,想请一天病假。蔡经理冷冷地说:那明天你上班的时候把假条拿来吧。他忙着解释说,自己头晕,动不得,没法去医院拿假条。谁知蔡经理一听就火了,大声喊道:没有假条,你休什么病假?我看你是装病。赶快来上班,不然我按旷工处理你!蔡经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陈俊利恨得咬牙切齿,老大不情愿地起了床,用冷水洗了脸,感觉还是晕头晕脑的,公交车坐不得了,他只好打出租车赶到了公司。坐进自己的卡位,他发现桌上有张字条,正是蔡经理给他分配的工作,还不轻呢。这个蔡经理,存心要害死他呀。他越想越气,就给蔡经理发了一条信息:我恨死你了!蔡经理很快就回了一条儿:谁是被人恨死的?陈俊利看着那条短信,竟给气乐了。见过无耻的,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他只有无语了。
他铺开摊子正想干活儿,却见高一佳和宋维急急火火地赶了过来。高一佳急切地问他:咋,病啦?看你脸色这么难看。还干什么干,快走,上医院!两个人过来就要搀扶他,他忙着说:我不能去。蔡经理让我干活儿呢。高一佳忙着说:就是蔡经理让我们送你去医院的。车都叫好了,快走吧。陈俊利顿时怔住了:蔡经理唱的这是哪一出儿啊?
陈俊利跟着高一佳他们去了医院,进行了详细的检查,也没查出病来,医生怀疑他得的是美尼尔氏综合症,说有可能是过于劳累所致,开了些,又给他开了一周的假条,让他回家静养。蔡经理看了假条,说:那你就回家静养吧,养好了再来。还有啊,我奉劝你一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可能说白天累得够呛了,晚上再熬得太晚了。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陈俊利被他说中了心事,赶忙点了点头,赶紧退出了经理办公室。
陈俊利回到家,吃了,又睡了一觉,症状明显减轻了。他精神头儿也好多了,躺在那里开始胡思乱想:蔡经理做事,真是莫名其妙啊。在他这样的老大手下做事,真是没有意思。陈俊利到新地公司已经两年了,做得还是顺风顺水,从没动过跳槽的心思,但现在看来,这是早晚的事。他开始盘算着跳槽的事了。
晚上,高一佳给他打来了电话,先问了他的病情,得知他并无大碍,就转换话题,说同事们已经偷偷地传开了,因为公司效益不好,准备裁员呢,问他有没有另外的打算。高一佳说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跳槽的事了,让他也早作打算。听到这个消息,陈俊利再也静养不下去了。挂上电话,他就开始上网搜索各类招聘信息,然后开始投送简历。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四处跑着去应聘。但越跑他就越心凉。他没想到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而找工作的人又那么多,把他放到人堆里,怕连第一波都过不去。
陈俊利下了决心,就跟着蔡经理干。这个老板虽然不怎么样,但起码能照常发他工资呀。他回到出租房里,就开始做着上班的准备。高一佳又给他打过电话来,问他应聘的事怎么样了。陈俊利说:我觉得咱们公司挺好的,还不想换呢。高一佳说了句德性,就挂了电话。就在这时,蔡经理打过电话来,通知他明天一早去上班,公司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陈俊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慌忙问道:蔡经理,是不是要宣布裁员名单啊?我蔡经理冷冷地说:明天来了再说吧。我现在还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第二天一早,他赶到了公司,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卡位上坐下。九点整,蔡经理脸色凝重地走进了大办公室。他先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就宣布了公司进行部门合并和本部门的人员变动和裁员名单。高一佳虽然没被裁掉,但却被合并到了售后服务部。售后服务部的工资要比他们这个技术研发部低一大截,她一听这个就变了脸色。但这两个名单中都没有陈俊利的名字。高一佳支棱着耳朵听完了就跳起来说:蔡经理,你不公平。公司合并部门和裁员是有标准的。你为什么不按标准实行?蔡经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问道:那你说说,我怎么不公平了,怎么不按公司标准实行了?高一佳一指陈俊利,冷冷地问道:陈俊利病休了这么多天,第一个裁掉的应不应该是他?可你却留下了他。请你解释留下他的原因。陈俊利顿时脸色死灰。刚才的庆幸劲儿顷刻间灰飞烟灭。是啊,要是说请假也算一个标准的话,他就完蛋了。蔡经理却一脸平静,微微摇了摇头说:高一佳,我想你的记性不会如此之差吧?那天,陈俊利正在工作,忽然生病,我让你和宋维带他去看病。按照《劳动法》的规定,这属于工伤的范畴,职工工伤不仅不能算请假,而且工资还要照发,一切福利待遇照给,医费也由公司报销。我正是按照《劳动法》的要求来办的。高一佳气得鼓了鼓眼睛,简单地收拾了自己的物品,两眼含着泪,气哼哼地走了。高一佳一走,其他被裁掉的员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都收拾了自己的物品黯然离开了公司。
这时陈俊利忽然明白了:那天蔡经理非要让他来上班,是为了给他保住这份工作呀。并且,还给他彻底检查了病情,报销了他的医费。他偷眼望着蔡经理,不禁心潮澎湃。
晚上,陈俊利买了两瓶好酒,打听着找到蔡经理家。他正要上前敲门,却听到下面传来高一佳的声音。高一佳哭哭啼啼地说:我舅舅肯定是脑子进水了,居然留下了别人倒给我换了岗。那边儿一个月才挣一千多块钱,还不够我买化妆品的呢。妈,他要是不想办法把我给要回去,咱就断绝跟他来往!陈俊利忙着跑上楼去,探头往下看着。只见高一佳跟着一个妇女上了楼。那妇女跟蔡经理长得很像,不是他姐姐就是他妹妹吧。高一佳居然是蔡经理的外甥女,这他还是第一次发现。那妇女使劲地敲着门。蔡经理笑嘻嘻地开了门,把她们母女接了进去。陈俊利悄悄地溜下来,耳朵贴在钥匙孔上,恰好能听到客厅里的对话。妇女大声质问蔡经理:你怎么把小佳给换岗了呢?你那部门也不小啊,总不缺她这一个岗吧?现在她挣那么一点儿,你让她怎么还房贷呀?交不起房贷了,就搬到你家来住!蔡经理说:到我家住就来住吧,可这留人的事儿我真做不了主!高一佳生气地说:舅舅你别唬人。我听说第一次的名单上,就有陈俊利,是你硬把他保下来的。你能保他,怎么就不能保我呀?蔡经理说:陈俊利我必须要保!你们不知道,他来自贫困山区,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家里却拉了一屁股的债。他挣的钱,一部分用于还债,另一部分却拿去帮助村里那些即将辍学的孩子。他嫌自己挣得少,又利用业余时间做着一份兼职。他要是丢了工作,那些孩子们怎么办呢?他这样的好人,我一定要帮他!小佳,不瞒你说呀,我也是走了后门儿,才把你留下来的。虽然换了岗,可好歹也留下了。等到经济回暖了,公司的状况转好了,我再想办法把你要回来。你那贷款,我先帮你解决一部分
听到这儿,陈俊利的泪水奔涌而出。他默默地收起那两瓶好酒,悄悄地走下楼去。他暗自庆幸,幸亏今天没给蔡经理送酒,不然,那可真是亵渎了他啊。他也想好了,他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搞个好研发,记到高一佳的头上,得让蔡经理有理由把她要回来。他也不能让好人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