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知道金银花,生活中,或多或少总受过这味的好处。
金银花,这名字也着实好,如金似银般贵重,生生道出了它的地位。农谚讲:涝死庄稼旱死草,冻死石榴晒伤瓜,不会影响金银花。虽然贵重、不可或缺,金银花却不娇气,坚韧得超乎想象。而多数人不知道它还有一个与之相配的更贴切更朴素的名字:忍冬。
知道忍冬是在几年前,缘于一个同事。那时候刚毕业,携着青春年少的张狂和满腔抱负,然事与愿违,工作上并不如自己的期许,只在一个企业里扮演着一个小小的角色。与我合作的是库管老潘,叫他老潘,其实他并不老,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不过他的行事为人倒真的称得上一个老字。认真负责得有些过分,极其尽心,如同做自家的事一样。别人笑他,他并不为意。听说他刚来时,只是一个搬运工,几个月后,就升为库管了。
老潘除了在工作上一板一眼尽职较真外,人还是蛮不错的。一脸笑容,和气亲切,热心仗义。而他那坚定的脚步和刚正不阿的背影,总让人觉得他身上还潜藏着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气质。
老潘住的地方和我家不远,下班后,我们常常一块回去。我总爱向他喋喋不休地抱怨工作上的不如意,他总是笑着,有时候劝我几句,有时候什么都不说,静静地做一个听众。
那个星期天,老潘邀我去他家吃饭,说是做几道他家乡的菜让我尝尝。只知道他住在公园里,并未去过,他也未告诉我位置。冬日的公园满目萧条,光秃秃的枝丫,一地落叶残乱潦倒,清旷岑寂。我一直往里走,高架桥旁的一片绿意葱茏吸引了我,是什么植物呢?当满世界灰茫茫时,它们依然勃发着生机。绿意之间点缀着两间低矮的屋子,一个屋子往外升腾着热气,门外摆放着几棵白菜。
太阳很好,暖融融的。一张小桌子和几把凳子安然地在那一片植物间晒着太阳。这或许就是老潘的住处了,他曾提过媳妇在公园看高架桥。高架桥边有旋型楼梯,怕有人上去危险。我站在那里兀自出神的时候,老潘突然从屋子里出来了,一手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他笑着神秘地说,冲着这片绿意,就知道你不会迷路,找不到地方。
他的媳妇闻声也跟着出来了,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拉我在小桌子前坐下。她,朴朴实实的,眉眼温柔,和老潘一样热情。老潘去屋子里忙活去了,她坐下来同我聊天,问长问短,亲切得像故知。
问起那些绿色的植物,才知道原来竟是金银花,在他们老家叫忍冬,大面积的种植呢。忍冬的叶子凌冬不凋,来年春天,花开得尤其好看。老潘特别喜欢,便从老家带了一些。她向我说起老潘,眼睛里充满了骄傲。
原以为老潘不过是一个勤勉的普通打工者,未曾想,老潘曾经如此辉煌过,在老家有过自己的公司,一着不慎,生意惨败后,并未一蹶不振,而是带着妻子和他喜欢的忍冬,他乡求生,甘愿放低姿态,从零做起。
对老潘,我从内心里起了敬意。同是遇到了人生中的寒冬,我的姿态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我如此年轻,却满怀怨愤。老潘本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遭受重挫,心中依旧月朗风清,荡漾着一片油油的绿意。像忍冬一样,寒冬里始终不肯凋零。
回去后,在工作上我不再有抵触的心理,而是极力和老潘配合。在我们的努力下,有些混乱的库房,变成了最优秀的库房,几乎不曾出过差错。一年后,因为认真谨慎,我被调去了总部,老潘也升职为库房主任。这以后,鲜有见面的机会了。
后来,为了追逐年少时的文字梦想,我离开了这家企业,与老潘更没有机会见面了。文字之路,磕磕绊绊,更是不易。而我总会想起老潘,想起他喜欢的忍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