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选秀季开始,前浪们还活着吗?东南卫视新近推出的大型综艺节目星光大会定位为选秀后歌手的终结站,把近几年落选的内地快男,超女、型秀,台湾星光帮之类的选秀歌手聚集在一起,重新出发。严格说,这些人没有落选,他们中有人当过冠军,只因时运不济,有人赶上了超女的黄金时代,却成为那组人中发展最不好的。选秀都会强调:在这梦想的舞台!而当所谓梦想真的实现,才发现仅有梦想是远远不够的。
一
余铭轩,2004年超男总冠军,比李宇春早一届,在他身上充分体现着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一个青涩的孩子突然有了一种当明星的感觉,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和幻觉。大学还没读完,就被前东家带到了长沙。学业放弃了。背着8年的卖身契,怀揣着梦想当明星去了。穷困时,他和亚军AA制一碗5块钱的米粉,那是一天的食物。免费的通告,免费的演出,免费的就是我的工作。跟公司一次又一次提出解约,一次又一次被拒绝。这时陕乐男声举办了,我知道我对公司已经没有意义了,再一次提出解约,果不其然,相当顺利。真正地失业了。
余铭轩的失业可以归结为运气不济,他参加的那届超男因为没有拿到牌照,节目只在河南卫视播出过,无声无息,6年过去,他的青春也过去了。
与李宇舂同届的易慧碰见了最好的年份,就读于星海音乐学院的她与周笔畅是同学,比赛时由于较胖,止步在全国第八名。有人对她说,如果你瘦下来就不止第八名了,为此她减掉了10斤。那届超女从过程到结果算是最公平的一届,选手的知名度与名次成正比。曾经平等的她们现在已经不再平等。
春节前,2005年超女聚会过一次,前三名一个没来,这差别在易慧嘴里微不足道,她的解释是:毕竟大家的时间都不太好约。李字春自不用说,张靓颖走国际路线,周笔畅家境富裕,第四名何洁买了房子,第五名纪敏佳正装修房子,进了文工团,叶一茜嫁了田亮。而易慧,还在北漂,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找工作,短暂的成名带给她的是适应不了朝九晚五。
星光大会的制片人吴小莉说,他们有异常强烈的自尊心和戒心,表现形式就是淡化一切不愉快的过往和公司的纠纷、经济和精神上的困窘,面对过去伙伴成功的失落。还有不断感谢自己仅存的那点粉丝。曾是2006年超女第12名的胡灵抗打击能力比一般人强大,她的身世非常悲惨,父母离异后遗弃了她,外婆把她捡回来养大,初中没毕业她就辍学进入夜店做歌手。
选秀比赛中,为了节目效果和瞬间的感动,会制作一些选手身世的VCR,不能说这些内容是假象,但它们对选手是另一种伤害。现在自己做了唱片工作室的胡灵深谙此道,其实不是选手家里都挺苦的,是它播出来的都是挺苦的那几个一下就觉得我被扒光了。胡灵说,很多情感她愿意放在心里,十几年来家人都很注意不去触碰她父母的事。
在那速食的几个月里,他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名誉。长这么大,突然有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给你鼓掌,那跟酒吧唱歌肯定是不一样的。胡灵说。他们免不了大大增加期望值,期待这些名气可以折现。每个人拿到的是不同的合约,从进分赛区前十开始,名次越高年限越长,从1年到10年不等。西安的选手党宁原本是大学生,她不太能适应这样的规则,一看到8年的台约就说:哎呀,要到30岁,我不要活了。
借着比赛的热度,有一年时间里他们有很多商业演出,像以前胡灵唱一个月赚两万元,那时她一场可以赚2万元,这个短暂的暴利也是这些小孩不断地失败,又不断地参赛,坚持不离开的理由。他们经常在各种比赛中见到熟人,亲热地打招呼:你也来了。
在我型我秀里红过一阵的师洋又去参加快男了,老超女们提起他很感慨。师洋走的是伪娘路线。可悲的是,师洋本届遇到了一步到位的刘著,除了身份证上的性别是男,刘著的所有外在表现都是女性。当一个选手自以为找到自我定位时,他们可能遇到三种情况:风向变了,不流行他这路子了;出现了比他更极致的人;撞大运成功了。而伪娘选手注定无法进入主流圈子,因为广电总局对卫视直播海选明令禁止。
进不了决赛,注定成为选秀的炮灰,为节目炒热提供一些谈资,但这样的代价却是他们自愿付出的,他们自己也清楚游戏规则。
二
除了李宇春等少数人,选秀歌手们都经历了解约风波。十强以外的,如果没有工作,合约自动失效,十强以内,基本都要经过官司,当然也不是绝对,还要看公司对他们的评估。刚签约的歌手没有工资,情况好的话,会有2000元生活费,所有的经纪合约都没有保障。为企业活动或夜店做演出是他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一般是五五分成。易慧在与天娱单方面解约后,进入评委黑楠临时开的公司,她把它叫做战地医院。这种公司很不正规,经纪人卷走了她和叶一茜的演出费约10万元,不知所踪,公司认为是她们私自接商演造成的,于是对簿公堂。没有背景没有懂行的人帮忙,她完全搞不定。打官司时,央视法治在线来采访她,她在电视里看到人家采访的都是Sr案,现在突然自己成了当事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有一刻她怨恨父母,为什么不在比赛时多花点钱投票,以至于道路艰难。
更多的选手通过商演赚到了钱,像谭维维歌里唱的那样:给奶奶买了新房。但是接下来她们没有机会出唱片,胡灵开了唱片工作室,但她很坦白地说:能够保本的,我们就觉得他是很厉害的了。实体销售太难做了,你铺货的时候,能铺出去2万张,但你可能还得收1万张回来,没有能靠唱片赚钱的,一个也没有。很显然,电视台消化不了五六十个歌手,也赔不起这么多钱,他们只能拖延说,会发片,但要等。那些能发片的一定是有附加价值的人,比如商演和广告。赢利的部分还是在演出上,那为什么歌手还要做唱片?其实它是可以让你自己生存下去的一个方式,因为你一定要不断有新的作品出来让大家知道噢,他还活着。这是现在所有宣传的根本。
刚比赛完时,胡灵接到公司一个电话,告诉她,公司放消息说她和黄雅莉、何洁搞一个组合,这事不是真的,但如果有媒体问,她要默认。这属于非常轻微的炒作。当胡灵签了新东家后,公司炒她陪酒、整容的新闻,她都直认不讳,爆出来一段,再澄清一段,但你一定要有个新作品。当歌手们发现没有新作,只是消耗积累时,他们就会非常慌张。
其中有些人熬不住,退出了这个职业,党宁就是这样。她也不情愿,在西安时,父母以她为荣,逢人就说俺女子,来到北京,她卸不下面子,上不去下不来成了他们的通病。她曾经也以唱歌为梦想,回报差不多就行了,但却连差不多都没有。
在给了自己两年时间而一无所得后,她和公司主动提出做幕后宣传,报酬远比不上当歌手,只是稳定一些,她甚至不愿意被归类到超女,她参加星光大会的目的是帮公司选拔歌手,把自己放到经纪人的位置。
三
与什么机会都没有的路人相比,他们以为自己是喜剧,但与成功的同伴相比,他们是悲剧。吴小莉说:如果各个卫视做完了选秀的节目之后,他们的前景和未来有人规划的话,这档节目我们是做不起来的,等于这些资源肯定是在各个卫视手里,肯定不会放给我们。他们没有未来,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参加比赛。除了按节目内容,带选手到台湾进行全方位明星化的包装、训练外,星光大会尽可能多地给这些失意者介绍各种唱片公司,再提供3个去英国音乐学院进修的名额。在星光大会制作团队里,流传着一个反潮流的说法,即,希望这档节目能让选秀后歌手们接受真正正规的训练,并使他们真正回归到探究音乐的本质上来。但这个目的是否能通过一个节目而得偿所愿?吴小莉略带无奈地说:我们是希望大家也来关注这些选秀后的选手,其实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是人人都像李宇春那样的。
如果说选秀什么都没留下也不是实情,靠参赛维持知名度,他们可以在夜场赚到普通酒吧歌手10倍的收入。台湾的选手同样如此,他们靠这样的办法才能在东南亚登台,或者在综艺节目中做B角演员,挣一两千元的通告费。
大多数人的浪费生命成全了少数人的光芒,为什么选秀还在办?吴小莉说:因为内地电视台意识到了培养艺人资源的重要性。内地自制剧、自制晚会越来越多,请外面艺人很贵,需要自产自销的新鲜血液注入。这个培养新鲜血液的过程需要相当长时间,这个过程里,必然还有大量的炮灰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