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对于N市的基层法院而言,是一个黑色星期五,因为这一天,上级法院要全面检查立案、结案、执行情况。最近一个月,我,不,是整个执行局二十八个人,都处在极度疲劳的状态。因为年底,不仅要面对上级的审核,还因为此时将近年关,各位老赖也都陆陆续续的回家了,毕竟,年还是要过的。所以,这时候,就是我们干活的高峰期。
随着晚6点的钟声响起,终于下班了,从不同的办公室里,都传出一声异曲同工的叹息——不管怎么样,这一天总算熬过去了。
全局在局长的统一组织下,闹哄哄的奔向法院旁边的一个不入流的饭店。因为放下了心事,所以大家喝的都很放松,其实我的酒量不小,一斤以内没问题。只是如释重负之后,太过兴奋,喝的比较猛,最后吐的一塌糊涂。
因为没有顺路的同事,我让一哥们把我先扔回法院醒醒酒。因为知道他晚上有约会,到了一楼调解室,我就把他轰了出去。而自己,则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不对,到我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只说对了一半——我被惊醒了,但不是噩梦,因为“梦”里的主角正站在我的面前。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一条马尾翘辫,脸蛋圆圆的,看了就想让人捏一捏,肤色也很健康,全无梦中的血腥模样。
我刚想起身,当然,不是逃跑,而是想打个招呼。结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怕呕吐物脏了小姑娘的衣裙,赶紧别过脸哇哇大吐起来。整个办公室被我弄得一团糟。
“叔叔,给。”我硬憋回一口恶痰,尽量保持着笑容去看小女孩,只见在她摊开的手掌上,一条黑色水藻般的东西蠕动着,我被恶心的差点吐了小姑娘一身。
小姑娘似乎不在意,反而一副小孩子看到大人出丑时,那种常见的嬉笑表情,很是可爱:“叔叔,吃了它,就好了。”
“啊?这玩意儿能吃?”虽然我是一个信奉“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人,但眼前这玩意怎么看怎么不像能下肚的。
“能。”脆生生的话语让人无法拒绝。
我看看目前还算正常的小女孩,再看看调解室内,略显陈旧的南墙上,悬着一尊国徽,金红相间,气象威严。定了定神,冲着小女孩一龇牙:“吃就吃,谁怕谁,老子堂堂法院工作人员,还怕你个小鬼!”说罢,我一手抄过那玩意,顺势塞进嘴里,嚼都没敢嚼,直接咽了下去。
还别说,这玩意儿真管用,其实没啥味道,我就感觉胃里先是一阵恶寒,紧接着一点暖流开始生长,慢慢的,整个胃像是喝了一杯温牛奶,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抽了两张面纸,胡乱擦了擦嘴:“小丫头,你这叫贿赂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知道不?”
小丫头笑的花枝乱颤,不久,突然面色一沉。
我也无所谓,反正活了二十六年,要说没有亏心事那不可能,小时候偷家人钱买糖买玩具-的事情,大学里偷偷看某帝国主义的“教育”电影种种,我也不是没干过。但是,平时让座、拾金不昧、扶老人的事儿我也常干,自从08年汶川大地震后,我还养成了定期献血的习惯。
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是马克思同志硬要收咱,咱二话不说,绝对服从组织安排。
小女孩面色还算正常,就是灰暗了许多,像是许久没有粉刷的墙皮,两只清澈的眼珠也被血红的眼白取代。还好,没有像梦里那样滴血,更没有张牙舞爪的过来消化我。
“青天叔叔,婉儿有冤要诉。”
好家伙,这声音一下冷八度,我差点哆嗦了一下:“得得,那个小丫。。咳咳。。婉儿同志,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新社会,叔叔可以叫,青天就免了。”
婉儿一声苦笑,但还是双手捧着一张卷起的黄纸,恭恭敬敬的递到我面前。我刚想伸手,就扑了个空,婉儿居然一下跪在了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在哭泣。
我顿时来了火,一边抓起状纸,一边骂道:“丫头别哭,奶奶个熊的,谁欺负你跟叔叔说,看老子不让他尝尝无产阶级专政铁拳的滋味!”
打开黄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有些歪歪扭扭,但力道很大,仿佛有一种力透纸背的怨念。来回看了几遍,冷汗没下来,但热血往脑袋里冲。——这个婉儿的确是鬼非人,准确的说,她大概死于乾隆初年,而死因则是因为好奇。
她住在子虚山中一个宁静的古村,唤作镇魂村。名字很吓人,其实有一段故事,据说这里是当年大唐洞玄国师的第一处降妖地点,也就是从这里,洞玄国师真正走上了一条为人民服务的道路。不知道为什么,洞玄国师这名儿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来。
言归正传,婉儿从小便显得很平凡,但性格很阳光,和小伙伴很玩得来,就是有点倔。镇魂村中有一口古井,熟悉建筑史的人都知道,村正中设井是常态。不仅是取水方便,而且水象征着生生不息,一旦水有突变,就意味着大凶将至,也好早做防范。
但这口井很特殊,从婉儿记事起,这井没有封口,黑洞洞的井口让人但井沿被一层层黄符贴着,每到大年三十,新任村长就会再加一道。这是什么规矩,这是什么理由,都不是当时才八岁的婉儿可以理解的。一日傍晚,婉儿和伙伴们各自四散回家,小脑袋里已经惦记着晚饭的香味。不知为何,在路过古井时,婉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就在此时,她隐隐听到了呼救声,起先婉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便走近了几步。果不其然,一阵阵微弱但清晰的呼喊声传来:“救。。救。。我。。。。。。”作为非常具有正能量的小姑娘,婉儿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后面的情节就很老套了,婉儿的确拉上来一个“人”,只是在那个“人”即将爬出井口时,婉儿才看清隐藏在黑发里的脸。这脸很清秀,圆圆的,没有丝毫诡异。但婉儿却被恐惧充满了身心——那是她的脸,不,是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自然不信鬼神,但糊涂鬼不能投胎转世这点“常识”,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婉儿,你这状纸叔叔接了!”
婉儿没有过分的惊喜,只是指了指我的手,做了一个咬的动作。
“不是啵,这摁手印不是杨白劳才干的嘛,我堂堂法官也得玩这个?”
小姑娘忍俊不禁,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一副“贿赂你都收了,不办事就举报你”的得意表情。
我狠狠心,咬了下去。
“嗷~~”我SHA猪似的叫了起来,睁开眼,还在调解室里,灯光依旧明亮,看看手表,凌晨四点四十五分。还好还好,不是四点四十四分。
“嘻嘻,你的表快一分钟哦。”
“我了个大去,谁呀?!”我被吓得差点咬着舌头。
“别晃了,头好晕,叔叔,我是婉儿吖,藏在你手表里。”婉儿居然还是一副委屈的口气。
“婉姑娘,婉阿姨,婉奶奶,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叫下(吓)人啊!”我没好气的顶了一句“再说,你躲我手表里干嘛,这不天还没亮呢。”
“这里有天地宝鉴的气息,婉儿不敢在外面待太久。”婉儿这回真是委屈了。
“天地宝鉴?”我挠挠头,这么值钱的玩意儿我咋没见。。难道是。。我一扭头,就看到身后墙上高悬的国徽。金红相间里,透露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也是,婉儿还真不怪你,这虽然不是什么天地宝鉴,那也是历经SHA伐劫难才锻造出来的,威力只比那什么什么鉴强。”
“哦。。。。。。”虽然看不见她,但婉儿口气里那种天真感很是讨人喜欢。
“对了,我该怎么帮你?”
“后天,子虚山。”
“后天。。12月22日。。我擦。。那不是冬至吗?”
“叔叔,骂人不好。”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关小黑屋!”
“叔叔才舍不得,嘻嘻。”
“谁稀罕。”我心虚的回了一句,接着严肃的问道:“您老人家还记不记得有什么禁忌?”
“有!必须晚上十一点走,十二点回。一秒不能差。”
“如果差了呢?”
“不知道。”婉儿的回答干脆利落。
仿佛感受到我一副被耍后不爽的表情,婉儿那声音又甜了三分:“不过叔叔是真正的好人,肯定能行的。”
我瞬间来了精神:“丫头我不是跟你吹,像我这种纯正的布尔什维克,那是要立志扫清一切牛鬼蛇神的。什么男鬼女鬼,就是撒旦来了,你一句话,老子照揍不误!”
婉儿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布尔什维克”,但也很配合的说道:“婉儿最喜欢英雄了!”
糖衣炮弹害--啊。。。。。。
(未完)
作者寄语:第一次写,希望大家多多体谅和鼓励,小提刑在这里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