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人,对如何活得“有意思”的思考,远远不及对活得“有意义”的思考。因此,很多事情,干着干着就觉得没意思了。
七旬老妇开跑车
我在澳大利亚有一对朋友。去年,75岁的丈夫给71岁妻子的圣诞礼物,是一辆二手的敞篷跑车。我们去他们家串门,做了一辈子护士的老太太迫不及待地打开车房,让我们欣赏她那辆有款有形的高档大玩具。她兴奋地说:“现在,孙子们特别愿意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奶奶带他们兜风。”戴着大墨镜、太阳帽的奶奶就把音乐开得震天响,带着孙子们满街跑。
我对老太太说:“你先生一定特别爱你,你真幸福。”
老太太冲我俏皮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她那位做了一辈子银行经理、老实巴交的先生,有点内疚似地跟我说:“她从18岁时就想拥有一辆跑车。结婚后,我们连生四个孩子,再加上股票投资失败,直到现在才有能力圆她这个梦。”
原来,老太太年轻时是个美人,又出生在伦敦一个有钱人家,18岁时被这个曾当过飞行员的小伙子迷住,顶着家庭的反对,跟他跑到非洲,之后又移民到澳大利亚,过了一辈子紧巴巴的中产阶级生活。
我问老太太:“你这一辈子是不是特有意思?”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有什么意思?这就是生活。但现在我觉得很有意思。”的确,即使是看惯了特立独行的澳大利亚人,也感到她现在挺有意思的。
此后,我又见到了那对老夫妻。老先生前一天查出前列腺癌,次日,我去看她,老两口一人手里拿一杯葡萄酒正喝得很有兴致呢。
我的快乐我知道
我家邻居是一个让我感到很有意思的人,他今年68岁,除了爱好板球和足球外,盖房子,木工、电工、水暖管道、室内装修样样精通,精通到可以一个人独立画一栋400平方米的两层别墅。
他35岁之前,是邮局的职员。年轻时,为了发挥他的特长,他花尽积蓄买了一块50亩的土地。用了5年时间,自己动手盖了他一生中的第一栋房子。可是房子盖好后,他老婆跟别人跑了,给他留下三个孩子,不仅如此,这个房子也归前妻了。
于是,他辞去邮局的工作,在属于他的另外一半土地上,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盖房子。这次,他用了8年时间盖了一栋400平方米的别墅。他靠什么生活?靠给别人打零工。街坊邻居有活首先就找他,因为他的价钱便宜。他什么都能干,可是他什么施工执照都没有,因而收费低。当然,他只收现金,因此不需要缴税,收入也不少。
我问他:“像你这样,那么年轻就没有正式职业的澳大利亚人多不多?”他说:“我怎么没有职业?我是一个建设者,只不过,是一个不被官僚们认可的建设者。但是,市场和我自己承认我的职业。要知道,大多数澳大利亚人,一辈子也就挣一套房子,我可是挣两套房子。为什么?除了我努力之外,我自己给自己盖房子,没有工资也不用缴税,也不用承担那些高昂的学徒成本和监管费用。但是,千万不要以为我占了别人的便宜,我虽不缴税,但也没领过救济金。像我这样的人很多,我们是自己雇用自己。
贫穷不妨碍快乐
其实,人活得是否有意思,不同人有不同的感受。在中国,有一些人,可能别人没觉得他们有意思,但至少有那么一刻,他们自己也许会觉得有意思。
我在北京天坛北门对面,发现有一大片老住宅区,那里住着至少几千户最低收入的北京人和最低收入的外地人,其中很多人是做小生意、捡破烂、扫马路、当保安和向这些穷人租住房的人。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这·些人有意思地活着。
七月份的北京,傍晚炎热,胡同里自然比只能放下床的屋里凉快,于是每家都把矮矮的饭桌搬出来。不仅如此,谁家好菜了,邻近几家的男人就凑到一个桌上喝酒。那个拎着昨天喝剩的半瓶二锅头,这个从旁边小店买的两瓶啤酒,围着一锅白白的萝卜炖羊肉喝起来。每个人都光着膀子,叼着烟,边吃边搓着身上的汗泥,大声侃着下奇事。此时,从他们桌边走过的过路者,都成了好奇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