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是蓝的,就不该有云。如果有云,就不该下雨。如果下雨,就不该撑伞。如果撵伞,就不该走在蓝蓝的天空下。
可是我们都撑伞,都走在蓝蓝的天空下。
雨来的时候,天还是蓝的,在乌云之上,一定有蓝蓝的天空。只要你有心一见,你一定可以看见,这片蓝天在你心里,晶莹剔亮,蔚成永恒的颜色。虽然双瞳接触的是厚重且逐渐下压的乌云。但你心里自有清明的世界,我们又何必畏缩?何必撑伞?何必屈服于自然的baoli?
当雨点在蓝天下聚成气候,其势足以兴风作浪时,便从天而降。有时无声而下,雨丝细细的、斜斜的。有时淅沥而下,声音叮叮的、咚咚的。有时滂沱而下,其势若万马奔腾,沛然莫之能御。不管如何下法,无声也好,浙沥也好,滂沱也好,在雨中的山山树树,都会昂头微笑,英姿勃发,只因他们脚踏实地,忠于土地,忠于岗位,忠于苦难而俯仰无愧,风雨装饰了他们坚强的品格,他们也强调了风雨的存在,面对baoli,且能够向baoli微笑,面对苦难而不畏缩,所以风雨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可是我们不然。
我们都撑伞,都走在风雨中,都走在蓝蓝的天空下。
我们是唯一需藉衣物的伪装来掩蔽羞耻的动物,雨会淋湿我们,我们怕,山山树树不需掩蔽,雨淋不湿他们,他们不怕,他们始终站在那里,点头,微笑,摇曳生姿。
我们怕,我们就去买伞。
于是黑的、黄的。长的、短的,各式各样的伞。就如此这般理直气壮地被撑起来。雨来的时候,大街小巷,只见伞,不见人。每一张人的脸,都在伞的阴影中隐去。在昏黄天色中,那些花花绿绿的伞,愉快的、愤怒的、忧愁的、烦闷的,都随波逐流,逐渐流成一条无岸无涯的大河。
河怎么流,伞就怎么流,愉快、愤怒等七情六欲也就怎么流,从古流到今,从西流到东,从所有的街路流向所有的门户。无休无止,无声无息。
如果有人能够只手遮天,救救这些撑伞的人,不如把伞都拿掉,让他们面对风雨,使他们的心灵得以历练。得以刚强。
撑一把有形的伞,那是正当的事,因为我们不必在雨中表现异于同类的乖张。但如果撑起一把无形的伞,使我们不去面对风雨,面对苦难,那我们永远无法领略雨过天晴的喜悦。
可是我们都撑伞,撑这把无形的伞。
因为我们不是山的稳重、不是树的踏实,所以一生的故事也只能是撑伞的故事。让我们向山山树树敬礼,并且握住他们宽厚有力的手掌,等有一天我们长成山,长成树,我们就可以把伞拿开,骄傲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