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野牛在原野上走着。
他那对巨大的角，尖角强有力地向上弯着，上面仿佛刻着他生的坚韧和痛苦。
他低头走着。他是头孤独的野牛。
他走到个高坡上，站在那里，动不动。他特别喜欢就这样站着。
他在等待。
阵风吹来，带来了淡淡的九叶草的气味。这是种奇异的气味，也不是香，也不是臭，有点辛辣，却又温和，虽然淡，却又有点刺鼻。不过，如果直接去闻九叶草的话，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它只有融在空气里，才会有那么的好闻。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九叶草的气味。闻到这种气味，野牛就会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又会飘飘然起来。他觉得自己像张绷紧的弓，既含蓄着强大的力量，却又显示着那么柔美的曲线。
九叶草的气味越来越浓了，浓得让他感到恍惚起来。
怎么回事？野牛想，从来没有这样过。
忽然，他的眼睛亮。就在高坡下，有头母牛站着，仰着头，正在朝他看。
这是头母牛，有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
野牛向她跑去，他的蹄下，飞卷起滚滚的尘土。
野牛跑到母牛的面前，鼻子里喷着粗气。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了。他强烈地感到他爱她。
你看见我了？母牛问。她的声音很温柔。
我，我野牛不知说什么好。
从母牛身上发出的九叶草的气味，使他感到晕眩。原来，我每天到高坡上去闻的气味，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虽然这气味，别的母牛身上也有，但不样。这点，野牛心里很清楚。
野牛绕着母牛走了圈，边走，边重重地点着头，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大角。
跟我走吧！野牛重重地说。这就是他的求爱方式。
不母牛说。
什么？野牛不能接受这个回答。他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是说，母牛犹豫地说，还是你跟我走吧。
跟你走？这是什么意思？野牛不明白，这不合惯例。
母牛不再说什么，开始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发出来的强烈的九叶草的气味。
野牛紧跟着追去。
原野上，飞卷起两股滚滚尘土。
野牛并不用看着母牛追，他只要循着那九叶草的气味追就可以了。前面，就是那棵千年古樟树。
母牛跑到那棵古樟树前，停下了。
野牛也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件非常奇怪的事。在那古樟树下，站着个人，而母牛就站到了它的旁边，竟然任那个人怜爱地在她的脖子上抚摸着。
野牛被他所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母牛的眼神里透出种温柔，她对野牛说：唉，这个人是我的主宰，我不能离开它。你要想跟我在起，也得跟它在起。
野牛脑子里片糊涂。
母牛用更温柔的声音跟野牛说：来吧，和我在起吧。我喜欢你。
阵阵九叶草的气味，让野牛失去了意志。他迷迷糊糊地向母牛走去。
走近了，母牛的头在野牛的脖子里钻着，(童话吧:/转载请保留!)撒娇似的表示她对野牛的爱。
那个人向前走了，母牛和野牛跟着它。
人带他们到的个地方，周围都用铁栅栏围着。确切地说，这里是个斗牛场，中间是大块圆形的空地，四周是供人坐的看台。至于斗牛场的意义，野牛在三天后才明白。
野牛和母牛被放进了个单间里。他在那里，充分感受了母牛的温柔和体贴。她使野牛那躁动不安的心，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安抚。野牛觉得，他付出自由的代价是值得的，因为他得到了爱情。
三天以后，野牛被拉进了斗牛场。他的任务是与别的公牛斗。
在野牛面前站着的头公牛，是头由人驯养的公牛。那头公牛喷着鼻子，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他不是野牛。哼。野牛想。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种被人驯养的公牛，他的爆发力根本不值提。
看台上，人们的呐喊声响起来了。
它们喜欢看我们牛相斗吗？野牛觉得奇怪。
野牛的心里，还装满着母牛，他不想与别的牛斗，只想回到她的身边，去闻她身上发出的九叶草的气味，那种使他陶醉的气味。
公牛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冲过来了。
野牛还没有醒过神，他还沉浸在九叶草的气味里。训练有素的公牛头就把他顶翻了。
看台上的人阵喊叫，似乎对野牛如此无能的表现极为不满。
那个在古樟树下站过的人，过来愤愤地把野牛带走了。
野牛对自己的失败并不在意，他不喜欢这战场，他宁愿回到母牛身边去。
然而，那个人却把野牛带到了个远离母牛的房间，把他与她隔离开了。四面都是坚硬的石壁，没有母牛的声音，没有那九叶草的香味，连个小水槽里的水也是冰冷的。
这时，野牛才明白，这是对他失败的惩罚。他才明白，为了母牛，为了母牛身上那九叶草的气味，他付出的代价不止是自由，还有他的力量、勇气和愤怒。
野牛在又静又黑的房间里狂躁地踱步。
他的大角在墙上划了下，闪出道耀眼的火光。让我去斗，让我去斗！他喊着。
闻不到那九叶草的气味，他痛苦得发狂。为了那种特殊的气味，现在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那个人又把他带到了斗牛场。
这次，换上了另头公牛。他瞪着对大眼睛，喷着粗气，向野牛冲来。
此刻已经是凶暴无比的野牛，前蹄刨着地，也向公牛冲去。
砰！两对牛角重重地撞在起，进出了火花。
看台上的人似乎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公牛已经倒在地上，满嘴的白沫，抽搐着。他的两只角都已断了。从断口里，正汩汩地流着血。
不会儿，那头公牛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