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的一个下午。有只叫小白的狗,在寂静的马路上边走边嗅着土。狭窄的马路,夹着两道长长的树篱,枝条上已绿芽初萌,树篱中间,还稀稀落落开些樱花之类。小白沿着树篱,不觉拐进一条横街。刚拐过去,就吓得一惊,顿住了脚。
那也难怪。横街前面三四丈远的地方,有个穿号衣的宰狗的,把套索藏在身后,正盯住一只黑狗。而那黑狗却毫无察觉,只顾大嚼屠夫扔来的面包等物。可是,叫小白吃惊的,不光此也。倘是一只不相识的狗倒也罢了,如今让屠夫盯上的,竟是邻居家的阿黑。是那只每天早晨一见面,总要彼此嗅嗅鼻子,跟它顶顶要好的阿黑呀。
小白不禁想大喊一声:阿黑,当心!就在这工夫,屠夫朝小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目露凶光,分明在威吓它你敢!你告诉,就先套住你!吓得小白忘了叫。而且,何止是忘了叫!简直是惊魂丧胆,一刻也不敢呆了。小白眼睛觑着屠夫,开始一步步往后蹭。等到了树篱背后,屠夫的身影刚隐没,就撇下可怜的阿黑,一溜烟地逃之夭夭。
这工夫,想必套索飞了出去。只听见阿黑凄厉的嚎叫,连声传来。可是小白,慢说转回身去,脚下连停都没停。它跳过泥洼,踢开石子,钻过禁止通行的拦路绳,撞翻垃圾箱,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地逃。你瞧瞧!它跑下了坡道!哎哟,险些叫汽车轧着!小白一心想逃命,八成什么都不顾了。不,阿黑的悲鸣犹自在它耳边呜咽。
呜,呜,救命呀!呜,呜,救命呀!
二
小白上气不接下气,好歹回到主人家。钻过黑院墙下的狗洞,绕过仓房,就是狗窝所在的后院。小白像一阵风似的,奔进后院的草坪。跑到这里就不用怕给绳子套住了。尤其幸运的是,绿茸茸的草坪上,小-。姐和少爷正在扔球玩。看到这光景,小白那份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它摇着尾巴,一步就窜了过去。
小-。姐!少爷!我今儿遇见宰狗的啦。小白气都没喘一口,仰头望着他俩说。
(小-。姐和少爷当然不懂狗话,所以只听见它汪汪叫)可是,今儿怎么回事?小-。姐和少爷都愣在那里,连脑袋也不来摸一下。小白觉得奇怪,又告诉他俩说:
小-。姐!您知道宰狗的么?那家伙可凶哩。少爷!我倒是逃掉了,邻居家的阿黑却给逮住了。
尽管如此,小-。姐和少爷只是面面相觑。而且,旋即说出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是哪儿的狗呀,春夫?
是哪儿的狗呢,姐姐?
哪儿的狗?这回倒叫小白愣住了(小-。姐和少爷的话,小白完全听得懂。我们不懂狗话,就以为狗也不懂人话。其实不然。狗能学会耍把戏,就因为懂人话。我们听不懂狗话,所以,像暗中看物啦,辨别气味啦,狗教的这些本事,一样都学不会)。
哪里是哪儿来的狗呀?就是我小白呀!
可是,小-。姐仍然嫌恶地瞅着小白。
会不会是隔壁阿黑的兄弟呢?
也许是阿黑的兄弟吧。少爷摆弄着球棒,深思熟虑地回答说,瞧这家伙也浑身黢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