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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我怎样逃出了抑郁症的魔掌

2024-07-27 13:31:41

2005年4月10日,本是一个生机勃发的春日,17岁的我却感觉天好像塌下来了。“活着”不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更像是一种负担。

“抑郁症”这三个字曾于我是那么遥远,今天的我更多是感谢这个病让我对生命有了全新的认识。

确诊前抑郁长达5年

初中,我如愿考上了很好的学校。但在短暂的新鲜之后,我陷入了两年的苦闷之中。不想屈居人后,又不能集中精力学习。所幸成绩还并不太差,考上了本校的高中,换了新的班级,交了新的朋友,仿佛长达两年的阴郁终于离我远去。

当高考这场改变命运的战役越来越近之时,身为老师的母亲对我的管束越发严格,不能容忍我成绩波动,甚至限制我的休闲活动。我敏感多虑、自尊心强,倍感压力又无处可说,时常暗自落泪,注意力不能集中,成绩不停下滑。我变得沉默、绝望,从高二开始,每天上课我都感觉如临大敌,走路头重脚轻,时有眩晕感。

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虽不佳,但还能坚持。曾想过寻医问诊,但又觉得没有大碍,可以暂且不管。

一天晚上,和父亲已经离异10年的母亲,给我讲起了许多我不愿想起的往事和故去的亲人。我在刹那间萌生了一种离世的幻觉,觉得我的肉体和灵魂被撕裂、剥离了。我反复质疑我还活着吗?这个肉体真的是我的吗?

我开始躁动不安。我抓住我身边的物体,想证明我和这个世界是同时存在的,但是强大的声音和意念控制住了我:“我并不存在。活着只是幻觉。”

确诊之后仍然迷茫 强迫症使病情复杂

此后,生活全部紊乱。荒谬的念头完全控制住了我,所有事物于我都没有意义。我觉得自己无比陌生,母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但无论怎么安抚,我都不能得到一点宽慰。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但是又那么真实。我不能正常吃饭、睡觉,更毋庸说上学。仿佛置身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周围的人都不能理解我。

每天黄昏是我最惶恐的时刻,我害怕黑夜来临,觉得我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甚至感觉有人在暗处追SHA我。

我出生于一个医学家庭,母亲是医学院的教师,父亲和爷爷都是医生。但是母亲对于我的病情却不能明断,带我去精神科看病,医生给我做了测试,给出了明确的结论——抑郁症。

心理医生告诉我,我一年多以来的头晕其实就是抑郁症的症状,并不是我担心的器质性的病变。并且我的抑郁症还伴有强迫症。但她不停告诉我:你还年轻,发现得也不算晚,你要有信心你可以被治愈!

医嘱就这么简单几句,我的心结并没有解开,只是对于自己有了更深入的认识。母亲一直不太认可这位医生的疗法,她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劝慰我不要想不开。后来我吃都不能按时,觉得心病还得心医,吃了一阵也不见效。

新环境以及家人陪伴,让我重拾信心

在我觉得快要崩溃的时候,父亲主动接我回家乡成都治疗。他告诉我华西医大有很好的心理医生,我现在的治疗方法可能并不对。

补充说明一句,我父亲曾两次患上抑郁症,并且伴有严重的强迫症,第一次就是在华西医大住院治好的。

到了成都,熟悉的事物和亲人让我倍感亲切,生活环境的转变也给了我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我见到了华西医大的心理医生,挂了50元的号聊了半小时。在父亲的督促下,我每天按时服用帕罗西丁。服几天后我发现手会不时颤抖,身体还有一些其它反应,但是我还能忍受。

在治疗初期,我发现我的记忆力发生了一些变化。三年内发生的事几乎都不容易想起,而时常能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也许是我潜意识里的回避或是物的抑制产生了作用。

令我不解的是,我最喜欢看的书不能集中注意力去看,经常半个小时只看进去一个自然段。我也尝试过看剧情惊心动魄的电影,想以此逃离现实世界,但结果是相反的,因为我的意识已经不能被自己控制。而电影里的许多情节我全都往最消极的一面发散想象,导致我的意识更加混乱不堪。最为极端的是,我不能听到任何人谈论和死亡相关的任何话题,这会触发我对死亡的想象。

这时出现了一位贵人,她是我母亲的同事,曾经患重度抑郁症。她在精神上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她为了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机,让我难受时随时给她打电话。而我的病情时好时坏,确切地说抑郁症本身就是一个反复的过程,难受的时候极度无助和绝望,而当最抑郁的时刻过去,又会有短暂的宁静。这位阿姨不厌其烦地听我诉苦,告诉我这些都是正常的,只要熬过去就会好转。她建议我每天出去散散步,这比较有效地缓解了一部分我的焦虑和不安。

每天坚持完成一件任务 成功转移注意力

病中的每一天都那么难熬,但是父母也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理解我。他们帮助我办理休学手续,再不质疑我在学校的种种失误。我难过时总会陪着我散步,耐心听我描述我变化多端的病情;我向他们表达我要战胜抑郁症的决心时,他们也为我打气加油。

在病了一个多月之时,从未谋面的小姑夫恰好来成都游玩,他是哈佛大学的心理学--BO士,详细给我分析了病因。他认为我需要采用一些认知行为疗法,比如改变我读书的方式,试图扭转我的一些思维定式。但是实际上效用不大,因为我还是有很多强迫性的念头涌现。于是他坚定地给了我第二个疗法:必须每天专心完成一件任务,以此转移注意力。

在诸多可以继续的兴趣爱好中,我选择重新学习素描和速写。当时手还是颤抖的,连绘画的基本功——把一条直线画直我都煞费功夫,更不要说控制笔触。但是我逼迫自己静下心来,每天临摹3到4个小时。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发现我的注意力能够集中在画画上的时间不断增长,而且画技也有了提高,逐渐有了一些成就感。

这也使得我每天被病魔折磨的时间逐渐缩短,我的部分注意力得到转移。这时我已患病2个月,已经不像病初那么迷茫了。还有一点值得庆幸:华西医大的医生给我开的帕罗西丁比较奏效,我的睡眠变好了,我每天陷入抑郁和强迫的次数和程度也在慢慢降低。

到了8月底,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受抑郁情绪左右,决定在9月重新上学。我的身体对于高二高强度的课业不能完全适应,但是我的精神和意志很顽强,成绩不断上升。我继续吃了将近一年的,到高三完全摆脱了抑郁症症状和品的副作用。

收获大于创伤,从极度自卑变得自信

总而言之,我的病能治好,和医生、家人、亲戚、朋友的理解、支持和陪伴密不可分,但绝对离不开个人的努力。

首先,得有必胜的信念。我在就诊过程中曾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误诊换导致我身体严重不适,但是我立即停止,换医生换,镇定情绪之后最终找到了合适的物。

其次,需要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最好能远离刺激源。在治疗初期,我也尝试过森田疗法,即顺其自然,脑子里有什么念头就顺着往下想,不加克制。但这种类似禅宗观想的方法其实并不是对每个人以及病情的每个阶段都适用。禅宗冥想的确能涤除不必要的思虑,让注意力集中,直至入定,问题是抑郁症的消极念头并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由长期的压抑和焦虑,改变了正常的思维方式,衍生了种种自己并不真正认可的想法,这些想法过度重现只能让我更加抑郁。

我最终能够病愈,还是得益于我远离了对我产生刺激的环境和人,以及我把注意力投入了和治病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上。此外,社会上对于抑郁症的偏见随处可见,对于不相关的人不用对其诉苦倾诉,负面信息也最好避免。我在2005年得病时搜索抑郁症相关的新闻时得到了许多负面的信息,心情十分沮丧,这给了我一些不好的心理暗示。我觉得抑郁症患者最好能常去自己的媒体和社区。

最后,不断尝试新的疗法,直至找到适合自己的为止。我自己也发现过一些短期改变思维的方法,比如我先列出我对一些事物所持有的看法,针对每一条想法我在下面列出反驳它的理由。长此以往,我发现自己不再固执己念,而是能往更广的方面去考虑,直至完全放下执念。固执对于治好抑郁症十分不利,一定要勇于改变成见和现状,因为不改变就意味着消沉。

在治疗之中和康复之后,我的收获是巨大的。我从中获得的信念和力量深刻改变了我的性格。如果没有患上抑郁症,我现在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敏感脆弱,而我病中不再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我的意志力变得无比强大,无论多大的困难我都能迎难而上,不再患得患失,不再思前想后。我从一个极度自卑的人变得有自信了。

近几年我也遭遇过极为抑郁的时刻,但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参加了一个禅学社团,学习了佛学的理论,采用禅宗的方法观照心灵,我的固执、悲观、好强求胜等性格已经得到了一些改善。

据资料显示,抑郁症患者大多都具有内省、敏感、完美主义、执着等性格特征,佛学的“心无所住”“诸法空相”等理念都能给与一些化解。而在明了人生的无常和一些因果之后,我不再过多关注自己,而是努力帮助他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社会。而这可能意味着真正的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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