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过注射液的废纸盒里，养着几十条蚕宝宝。现在，它们一个个朝天昂着头，晃来晃去。这是让我揪心的情景：它们饿了。可是我没有桑叶了！

作为一个城市里的小孩，要获得桑叶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到乡下去偷。

当然是走着去，因为我口袋里不会有坐公交车的钱。一般要走一个半小时，才能走到有桑叶的乡下。然后贼头贼脑地左顾右盼，心狂跳着，匆忙地摘些桑叶塞进小小的口袋里，时间不敢超过一分钟，然后赶紧逃走，只有回到了大路上，才觉得已经安全。然后再走一个多小时回家，豪迈得像个将军。

只要养着蚕，两三天就得去偷一回。因为摘来的桑叶量少，并且也难保存。

有一次，像往常一样偷摘了桑叶，以为安全的时候遇到了在路边干活的农民，我被抓住了。农民让我掏出口袋里的全部桑叶，扔在地上，大概也就十片左右的桑叶。然后罚我拔草。我一边拔草，一边偷偷看一眼地上的桑叶，一边想念着盒子里饿得晃脑袋的蚕宝宝。

大约罚了一个小时的劳动后，他们放我走了。于是，我一阵狂喜，想去捡回地上的那些桑叶。但是，一只脚踩上来，把这些桑叶用鞋子碾碎了。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两手空空地回家，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最大的失败。我已不记得后来换了一个什么地方去偷的桑叶继续养我的蚕宝宝，只记得这一年，我的蚕宝宝便僵了，它们因为发育不良而没有结成茧

其实我想，我之所以永远也忘记不了这一幕，是因为在我养蚕宝宝和偷桑叶的同时，我学会了什么叫责任感，也学会了什么叫爱。当我走了一个多小时再加被罚一个多小时的劳动，而那十来片桑叶最终还是被踩成泥的时候，我也学会了恨。我至今都清晰地记着那只踩碎桑叶的脚，它永远是那么丑陋，因为，它代表恶。

那时候我9岁，读小学二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