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还没有来。他站在河柳荫里,很着急。
他第三次启动了摩托车,突、突、突很响。一群刚刚栖落的鸟儿,惊飞了。鸭子纷乱地扑闪着翅膀,搅起了一簇簇雪白的浪花。柳影摇了,云光乱了,镜子般的河面碎了。
整个梨花屯只有一辆摩托车,是他的。
他在呼唤她,用摩托车。很久了,小云依旧没有来。头天傍晚,他从自家的木器厂里出来,在街口碰见了她。明天赶集。我去他说。小云原本是笑着的,却蓦地敛了笑,扭头去了,没说话。他又追了几步:哎听见了吗?没听见小云甩了个拖腔。他们好了五年了,原来是同学。在镇上读中学的时候,他家的日子很艰馑。午饭顶数他带的差,一碗煮地瓜干,或者两张高粱面饼。他总是躲在树荫处吃,怕人看见。有一次,地瓜干下面竟然埋了一个白馒头。他馋,却不愿吃。是谁的呢?他刚想问,小云走过来,悄声说:吃吧。他的-口热了,抓起馒头咬了一口。他们相爱了。小云说爱情是馒头。在饥饿的年代。想起这些,他笑了。现在富了,爱情该是什么呢?
太阳很高了,小云终于没有来。
他骑上摩托车,转回村落。小云家落了锁。她呢?
自己去吧。他想。后倚架是空着的。没了小云,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骑得很快。摩托车呼啸着,像一簇跳荡的火苗儿,在绿色的田野上飘闪。
刚刚买回摩托车那天,他曾经驮过小云的。他也是骑得很快。小云尖叫着:慢点!我怕他愈是放大了油门。她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他骄傲,幸福。一辆摩托车就是一面富字旗!
忽然,他在骑车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湖绿衫,米黄裤,五四头。分明是小云嘛。嘎吱,摩托车哑了。
小云他喊了一声。
小云像是没有听见,自行车依旧很快。风撩动着衣衫,翩翩飘飘,像蝴蝶。她和同伴们说笑着,没有理他。
先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但都是有缘由的。一次,他母亲病了,胃穿孔,没有住院费。她来了,带了200元钱。是两年的绣花钱。他不接那钱,手抖索着,说:小云,我、我真不配你呀!小云扔下钱,哼一声,便闪进病房了,再也不肯理睬他。后来,她又来探视了三次,也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他惶悚了,怯怯地问:小云,你是因为我家穷吗?是!是!就是!小云恨恨地迭声说。后来,他们和解时,他才闹清了。原来小云嫌他怯懦,不喜欢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人都是一样的,富不傲,贫不卑。
一天,两天,五天,哎呀,整整十天,她都不肯理睬他。他瘦了,眼圈也蒙上了黑晕。
又一个黄昏,他在村口迎见了她。
小云,晚上,你去吧。河柳下,我等你。
嗯她笑了。多甜美的笑呀,千金难买一笑。
月上柳梢头。河面流淌着乳白色的雾气。时而弹起几声蛙鼓,装点着乡村夜晚的静谧。
你来了!他的声音热辣辣的。
你太瘦了。怕你病,就来呗。
我到底怎么了呢?他问。
我不愿听那句话,主人似的。哼,富了,就成了主人了?
那我这样说:明天镇上赶集,你去吗?
嗯。咯咯咯
离去时,他在柳树的干上刻下了一道印痕,深深的